1947年11月12日，石家庄胜利解放，成为中国人民解放军攻克的第一座大城市。时年22岁的徐光耀，当时正在辛集华北联合大学学习，当日听到石家庄解放的喜讯，欣然挥笔在日记中写下了《狂欢的日子》一文，记录了当时华北联大师生与当地群众热烈庆祝的场面。徐光耀由此与石家庄结下了不解之缘。在今年石家庄解放纪念日到来之时，已97岁高龄的徐光耀，仍如75年前一样满怀激动地来迎接这个特殊的日子。坐在镜头前接受采访的徐光耀神采奕奕、侃侃而谈，他的思绪被拉回到了深深扎根在石家庄41年之久的工作和生活的岁月。石家庄和徐光耀，拥有共同成长的记忆，一个人和一座城，相互致敬，互相挚爱。

　　□本报记者 魏若涛

　　徐光耀笔下的石家庄解放：这是“真正的狂欢”

　　被称为“小兵张嘎之父”的徐光耀，1925年出生在河北雄县，中共党员、著名作家。代表作品有《小兵张嘎》《平原烈火》《昨夜西风凋碧树》《望日莲》等，曾获鲁迅文学奖、全国第二届儿童文艺评奖小说一等奖、电影文学剧本一等奖等。

　　《小兵张嘎》无疑是徐光耀最具代表性的作品，自1961年首次发表在《河北文学》上便引起轰动，深受众多读者欢迎，之后连续出版的各种版本的《小兵张嘎》，让嘎子这个鲜活的人物形象更加深入人心，成为了几代人心中不可磨灭的红色经典。1963年，崔嵬、欧阳红樱联合执导的电影《小兵张嘎》全国上映，影片一上映就引起了巨大轰动，之后久映不衰，好评如潮，嘎子也成为家喻户晓的经典银幕形象，影响和教育了几代人。

　　有人说，《小兵张嘎》比徐光耀更出名，每次听到这话，徐老都会心一笑，彰显了他淡然、低调的性格，而正是这份低调，长时间隐藏了徐光耀极具传奇色彩的经历，随着现在越来越多人认识了徐光耀，大家都被他的传奇经历和质朴的品格所打动，对这位老人肃然起敬。

　　时间拉回到1947年11月12日，当时正在辛集华北联大学习的徐光耀，一面和同学老师讨论着剧本，一面和大家一起焦急关注着解放石家庄的进展。

　　《徐光耀日记》1947年11月12日一篇名为《狂欢的日子》的日记中这样写道：贺敬之说：“石家庄解放了！”大家有的握手，有的拥抱，不知怎样表示自己的愉快！人越来越多，朱子奇中午12点报告道，石门敌人全部解决无一漏网，初步统计俘虏1.2万人（掌声、锣声、鼓声、镲声、笑声、吼声，吵得连远处树上的鸟都一齐飞跑了），缴获汽车280辆，战马四五百匹，及很多仓库或房子里的枪支弹药（人们连续地呼叫着）。报告完后，立时自己形成队打起锣鼓，游行起来，在场里大扭了半天，尽兴方散。这是我正式入联大以来，第一次这样大扭秧歌舞，这样兴奋。真真是达到了狂欢的程度。（摘自《徐光耀日记》第一卷1947年11月12日《狂欢的日子》）。

　　如今徐老由于身体原因，长期住院，记者通过视频采访了他。镜头中的徐老思维敏捷，对石家庄解放前后那段日子仍记忆犹新。徐光耀兴奋地说：“那是一次真正的狂欢！人们听到石家庄解放消息的那一刻，都蹦了起来！大家都兴奋地涌到街上，扭起大秧歌，那种场景，不亚于日本投降时的激动场面！”怀着激动和兴奋的心情，徐光耀在石家庄解放当晚，就给他的姐姐写信说：“石家庄解放了！我马上要去石家庄了！”当时他三次催促学习小组组长崔嵬（著名导演），让他去请示华北联大副院长艾青（著名诗人），让他们尽快奔赴石家庄，可见当时徐光耀对解放后的石家庄是多么向往。

　　在《徐光耀日记》中，从1947年11月12日起至1948年4月6日，详细记录了徐光耀随华北联大师生奔赴解放后的石家庄，开展群众思想动员工作的场景，这包括徐光耀在西里村做贫民动员工作、在大兴纱厂搞工运、在获鹿搞土改的经历。徐光耀回忆：“我刚到石家庄时，首先被分配到西里村做贫民思想动员工作，就住在一户人家里。一天晚上，我不小心掉进了厕所里，那是一个很惨的经历，给房东惹了很大麻烦，至今记忆犹新。”徐光耀讲到自己的亲身经历，豁达开朗、乐观幽默。在此其间，徐光耀写了多篇做群众思想动员工作的文章，发表在当时的《新石门日报》上，反响强烈，展现出徐光耀出色的文学才华。

　　听闻省会有一家“小兵张嘎博物馆”，记者前去采访。一进屋便看到墙上挂满了《小兵张嘎》的字画和海报，桌上、地上摆放着徐光耀的各类著作书籍。馆长殷杰长年研究徐光耀和其作品，他和徐老相识20多年，是心有灵犀的忘年交好友。殷杰已把《徐光耀日记》全十卷看了不下十几遍，对徐光耀作品和精神的解读，非常有权威性。他说：“《徐光耀日记》第一卷和第二卷主要记载了徐老在华北联大学习和生活的经历，尤其是1947年11月12日石家庄解放这天，徐老在日记里有大量的文字记载，写得非常好。我看过以后非常感动。”殷杰说：“徐老曾自述他是很刻板的一个人，但是石家庄解放那天，他变得非常欢快、兴奋、激动，完全像换了一个人，他那种兴奋实在是难以言表，石家庄是我军第一个解放的重要城市，是一个战略转折点，作为一个军人，徐老非常懂它的意义，所以徐老那天特别高兴。”

　　徐光耀与石家庄的情缘：

　　《小兵张嘎》《平原烈火》创作灵感来自石家庄

　　“我与石家庄，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”徐光耀深情表达了他对石家庄的热爱。

　　徐光耀是河北省雄县人，但他与石家庄这座城市有着不解的情缘，从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的军旅生涯和文学创作经历，再到日后他到河北省文联工作，徐光耀已在石家庄生活了41年之久，石家庄早已是徐光耀的第二故乡。

　　据徐光耀讲述，抗日战争时期他在冀中六分区工作，当时主要的作战对象，就是从石家庄来的日本鬼子。徐光耀说：“那时我们与日本侵略者的战斗是非常激烈和残酷的。比如说，敌人要把沧石路改为铁路，顺着沧石路的旧基铺铁轨，他们白天修我们晚上破坏，六分区的军民，为此战斗了很多次，流了很多血，牺牲了很多人，誓死阻止敌人修这条铁路，最终敌人没修成。”徐光耀在抗日战争时期，一直活动在石家庄至衡水这段铁路两侧，跟这里的人民，共同渡过了那段血与火的残酷岁月。

　　徐光耀的文学创作，也与石家庄有着密切的关系。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《平原烈火》，描写的是抗日战争时期，河北省宁晋县抗日大队与日本侵略者浴血战斗的经历。《平原烈火》是1951年3月人民文学出版社成立后出版的第一本书，可以说意义非凡。读者们或许不知道，徐光耀创作《平原烈火》的想法，竟源于他在石家庄光明电影院看的一场电影。

　　《徐光耀日记》第一卷12月30日《我看了电影〈虹〉》中写道：“有生以来第二次看电影，虽然片子尚不完全（中缺一本），技术也不够好，但却使我感动如此，难道这还不是艺术的力量吗？……中国抗战8年，八路军出生入死，可歌可泣。感人下泪的事，何尝比苏联少一点点，但中国竟无小说（像《虹》这样的）出现，岂不让我们文化界惭愧吗？……自然，孕育已久的《从斗争中成长壮大》还应及早寄出，以慰为国为党为人民流血牺牲的在天英灵！”《从斗争中成长壮大》就是后来的《平原烈火》，徐光耀当年在石家庄光明电影院看完苏联电影《虹》后，萌发并坚定了创作出长篇小说《平原烈火》的想法，之后他便着手收集资料进行创作，坚持不懈终于完成了《平原烈火》这部杰作。

　　他最著名的作品《小兵张嘎》影响了几代人，是公认的红色经典。徐光耀解密了关于嘎子原型的故事，这竟然也与石家庄有关。徐光耀当年在宁晋县大队工作的时候，听人说石家庄赵县县大队有两名小侦察员非常出名，两人绰号一个叫“瞪眼虎”，一个叫“希特勒”，这两名小侦察员有许多对敌斗争的新奇故事，非常惹人瞩目。徐光耀听闻后非常感兴趣，但一直没机会见到这两名小侦察员。1945年的一天，机缘巧合，宁晋县和赵县两个县大队联合作战，一名向徐光耀借纸的赵县大队战士告诉徐光耀：“那个站在交通壕上的小孩就是‘瞪眼虎’。”徐光耀马上向“瞪眼虎”望去。徐老回忆说：“‘瞪眼虎’斜戴着帽子，倒挎着马枪，正在凝神远望，神气很嘎很野，给我印象非常深刻。由于当时我还没有写文章的要求，也没有上前和他说话。但就是这一眼，就让我记忆深刻，是我以后写《小兵张嘎》嘎伢子的一个萌芽。”

　　对于如今石家庄飞速发展的城市建设，徐光耀这位“老石家庄人”称赞有加。他说：“如今的石家庄城市建设，可以说是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。现在石家庄高楼林立、到处是美丽的公园，街道也特别整洁，人们生活安定、非常幸福。特别是这两年，街道楼房、工业、农业、经济、文化，都有新气象、新成就表现出来，人们有了实实在在的幸福感、获得感。”

　　画笔绘历史：杨金祥用连环画还原《徐光耀日记》场景

　　在“小兵张嘎博物馆”，记者看到了几幅以《徐光耀日记》中描绘的场景为蓝本还原出的连环画作品，每一幅图画都活灵活现、栩栩如生。

　　据了解，以连环画的形式还原《徐光耀日记》中的场景的创意，源于殷杰的想法，由河北省著名版画家杨金祥来创作完成。

　　殷杰介绍说：“《徐光耀日记》称得上是一个知识的宝库，不仅有很高的文学价值，还有很高的史料价值，现在国内许多专家、学者都在对《徐光耀日记》进行研究。但如今毕竟已是新媒体时代，许多读者都有了新的阅读方式，我当时就有了个想法，新媒体时代阅读需要画面来配文字，这对于图书著作的宣传肯定会有好处，如果把《徐光耀日记》中的场景以连环画的形式展现出来，读者一定会有新鲜感。所以我就找到了石家庄铁道大学的著名版画家杨金祥教授，给他说了能否以连环画的形式，来展现《徐光耀日记》中的一些场景的想法，我们交流了几次，杨金祥教授欣然接受了这个创意。”还原《徐光耀日记》，主要是徐光耀在华北联合大学学习和生活时的内容，计划画142幅，如今已完成了110多幅，剩余的正在创作之中。

　　今年66岁的杨金祥，是石家庄铁道大学建筑与艺术学院教授，国家一级美术师、国内著名的版画家。他的作品多次入选全国美术作品展，多次获得全国美术大奖。

　　与记者谈起创作《徐光耀日记》连环画的经历，杨金祥说，2021年5月22日，杨金祥与殷杰一起去医院拜会了徐光耀，双方一见如故，杨金祥把自己创作的“小兵张嘎”题材的版画赠送给徐老，徐老非常喜欢，当即作诗《颂淀上神兵》一首回赠。诗中写道：“张嘎已是十五秋，参与雁翎端炮楼。随手得挺歪把子，淀上芦苇亮神州。”

　　《徐光耀日记》中关于石家庄解放的内容，杨金祥共创作了11幅连环画，可谓幅幅精彩，这也是杨金祥非常看中和满意的作品。在11幅连环画中，有联大学员们刚听到石家庄解放的消息时那种情不自禁的兴奋状态，也有红旗飘展、军民一起庆祝的热烈场面，还有徐光耀当晚给姐姐写信时的激动表情，这些珍贵的场景，在杨金祥的画笔下活灵活现、栩栩如生，仿佛真实场景跃然纸上，难怪徐光耀看了这些作品后，不禁称赞杨金祥是“真正的画家”。

　　杨金祥介绍说，关于石家庄解放的题材的版画，他早在1986年就创作过。当时杨金祥创作了一幅名为《解放石家庄之突破内市沟》的版画作品，入选了建军60周年全国美术展。而在今年，为了迎接石家庄解放75周年，杨金祥又特意重画了一幅《解放石家庄之突破内市沟》的版画作品。为此，杨金祥说：“我住在石家庄，用画笔来描绘石家庄，来还原这段历史，有一种亲切感。”石家庄的解放来之不易，如今的幸福安定生活来之不易，徐光耀用文字记录下了这段历史，杨金祥用画笔还原了这段历史，两位艺术家把自己的情怀，赋予了这座家乡之城。

　　■杨金祥创作的《徐光耀日记》中有关石家庄解放内容的连环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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